上辈子的洲君,上辈子的本该被遗忘、掩盖的约定。
裴怀玉垂眼,眨了眨,大约是对他的反应有些失落似的,但也没再将话头扯回来。
“你住的地方,有许多熟人。”
“郑常慧?”
“还有孱姝,徐常青,和仓松年。”
魏春羽在院落前住了脚步,那张没有刻画五官的面具便这样直愣愣地对着裴怀玉,问出的话几乎叫裴怀玉有些紧迫感——“为什么?”
“孱姝和徐常青他们在找你,我怕他们不安全,便将人先安置了。至于仓松年,”裴怀玉顿了顿,“我想,你应该希望我这样做。”
“只是因为这个?”
裴怀玉把他微凉的手贴上自己的侧颊,话说得真诚无比:“只是因为这个。”
魏春羽抽回手,笑了笑:“你如今真是越来越”
话明半截,探路的仆从自内而出,恭敬道:“里头都按殿下的吩咐打点好了,院里的人也是殿下选的,如今正等着这位公子呢。”
裴怀玉说:“阿星已先一步进去了,走,我也同你去看看。”
等行至院中央,离客房还有数十步时,裴怀玉却忽地停住了。
魏春羽朝四周望了望,不解道:“怎么了,玉铮?”
“天还没回暖,等到了真正的春天,你就会看到这棵树开出白色的鹁鸽似的两瓣花。”
仆从也适时道:“这是殿下派人运来的珙桐树,十分昂贵难寻呢!”
魏春羽这才注意到那颗高大但无甚稀奇的树,微叹道:“你费心了。”
裴怀玉笑了一笑,朝那仆从道:“你先带魏公子认认地方,我先去处理些事。”
太子府葭莩之变(一) 分……
待裴怀玉披戴满身月光来回一趟, 再进屋与他夜话,已近天明。
推门而入,见屋内布置之华美精巧, 自是不必多言。
然而蹑手蹑脚之人的目光却全落在伏桌歇息之人背上。
那人卸了面具, 此刻被他惊醒, 抬起张压痕纵横的面庞, 道:“你来了。”
“困了怎么不上床睡?”
魏春羽摇了摇头:“腹背都有伤, 还不如这样坐着舒服。”
他将冷茶朝桌子另一端推去,那人却截住杯盏, 毫不客气地贴着他坐下了。
月光如水, 茶冷叶胀。
魏春羽收回游离的目光, 落回茶盏里那张疲惫的面容上:“玉铮,你做这二皇子,有几时了?”
裴怀玉微微一怔,定神道:“两月多,七十一日。”
“那当今圣上重病不用已有多久了?”
“一个月,”裴怀玉的指腹蹭了杯口一点濡湿,仿佛心里有些烦躁不安似的,“阿魏, 你还想问什么?”
魏春羽摇了摇头, 忽地衔起了刚才的话头:“你为什么会想到买一棵珙桐树来?”
裴怀玉倏然笑开了:“自是因着它稀奇, 觉着你也会想看一看。”
魏春羽说:“那要是我不想看了,想栽棵桂树来呢?”
茶盏被他的大袖掠翻,水液很快扑逃到小桌的最远处。
“你怎么了, 阿魏?”裴怀玉也起身扶住他,“自是你喜欢什么树,就栽什么树好了, 你不喜欢的珙桐,那便是棵废木头,何故同它置气。”
魏春羽道:“玉铮,我同你相识近十年,初见你时我才十九岁,但你也该知道,我是什么样的脾性。”
他望着裴怀玉沉默的面孔,指了指外头的层层府卫:“我打开天窗地问你,你也坦率回我,他们,是做什么的?”
“自然是护着你。”
“那为什么就连我要出院子走走,都要对我拔刀相向?”
“谁敢?我剁了他的手!”
裴怀玉喘息一促,话音一顿,再开口时气焰如遭水淋,“阿魏,你知道的,我这么做,只是担心——我害怕无相宗的事再发生。我这么做,只是因为我不想再远隔千里,接到你身陷囹圄的讯息。”
魏春羽捻了捻濡湿的里袖,垂首不看他:“这次我感谢你救我,但我因先前之事,也并不欠你什么。我以为我们之间便是不谈旁的感情,也有几分知根知底的情谊默契在,你应当知道我是什么脾性,应当知道我最想要什么,又最讨厌什么。”
离窗边远些的地方,月光照不清,裴怀玉的神色便沉没其中,他短促地笑了一声,微颤的呼吸便陡然逼近了身侧之人:“可我偏要同你谈那‘旁的感情’。”
魏春羽被他发痴发狂的神色惊到,弹出个小术法将人振开,却不料裴怀玉避闪不及,面上立时剐出道鲜红印子。
裴怀玉双眼因痛抽搐着眯了一瞬,随即阴着的面孔挂起个笑:“你看,阿魏,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,心悦我,想同我去看山看海逍遥江湖,”话在他舌尖越滚越快,说到后面两个“看”时,更是情绪澎湃如山巅将崩之石,但他眉眼却倏地松懈,笑得于失望散漫中夹杂了一丝得意